程予东：吾念吾师

吾 念 吾 师
程予东
 
偶看到这样一句话：没有特点的人，是鲜被人记住的。想到求学时的任课老师，信然。
 
地理老刘
 
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否定对地理的喜爱是受了初中地理老师兼班主任刘卫民的影响，他三十出头，但那时我们都亲昵地称他老刘。
 
老刘上课时几乎不用打开书，那些知识点全都鲜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不用比例尺，一扬手中国的行政区图就赫然留在了黑板上。
 
记忆中的那件事，更使我们对他叹赏几分。
 
初二期末考生物时，监考老师是学校领导，年过半百，眼神极差，大家心照不宣把书夹在腋窝下，甚至肢解了书本，把条条框框的文字碎片全掖进了袖管里。只等一双眼睛忙不过来时窃取两眼，虽然有些担心，但很刺激。可就在他数试卷时，老刘疾步上前耳语了几句，他就丢下活计一脚跨出教室。老刘那诡谲的眼睛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嘴角往上不经意的一挑，大家就不敢再言语，只转过脑袋用眼睛传递着无奈。“我已经看到你们藏的东西了，现在拿出一切好说，等我点到你的名字，你想想……”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心就像扎了蒺藜，不敢抬头遭遇他的目光，又不敢低头，怕让他看出心虚。正在如坐针毡之时，有人在别人的惊诧目光中走出来了，是班长，他满脸通红，一看就知道刚刚出道。又一个，是学习委员，依然是火烧火燎的脸。算了，坦白还有的救，不然一年的努力就可能栽在这件愚事上。嘿，在领导的带动下，大家都乖乖就擒，老刘脸上拧起的疙瘩慢慢舒展开来，考试正常进行，考场安静得如同无人。也真怪，剩下的科目竟没有人敢再造次。
 
时至今日，业已明白老刘的智慧在于声东击西，他深刻地了解学生做贼心虚的心理，也深刻地了解初犯错误的学生骨子里蛰伏的尊严。他哪里还是一个老师，简直是出色的心理学家，自己当了老师，也试着靠近他的艺术，但又往往感到没有深入体味的做作，因做作而带来羞愧和不安。看来，个性的东西，只能创造不能嫁接和复制。
 
英语小李
 
刚上高一时，班上有不少人认为自己是铁路职工的子女将来有接班的机会而荒疏着学习，上课起立时大多如被风拧疼了腰。任课老师知我们痼疾难疗，一阵摇头摆手示意坐下，我们对老师的失望误解很深，认为自己抬手投足就可搞定老师，颇有一种成就感。
 
英语老师个小人瘦，在班上受的委屈最多，后借产假一去不返。第三天，校长领来一长发女子说这是从别处借来的高手名叫李若英。她有着一双极不对称的眼睛，有着看别人其实就是看你的那种眼神。校长刚走，一男生吹起了口哨，引得大家笑着一团，我拿眼看她如何收拾这生机勃勃的场面。她在教室了巡了两圈，一言不发，然后一脚踏上讲台，朗声到：“起立。”大家慌着站起，那被头发压得不正的脑袋被她一一扶正。“坐下。”正欲交流心心得，“起立”又一声断喝，我们皆打了个战，旁边那位朝我努嘴，“看情形，来者不善。”如鼠之声被她轻易捉到，她走过来拍了拍那位的腮帮。“坐下。”正要舒气，“起立”再一声，透着沉郁的力量，大家齐刷刷站起，两手中指紧贴裤缝中央，挺胸收腹。“请坐，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威名，但我相信那是不公正的评判。相信你们每一个都应是最优秀的。”从没有见过如此阵式的开场，深怀着好奇和戏谑，但都被她点击得片甲不留。以后，上别的课虽仍有恶习上演，但只要她一站在门口，所有的喧嚣都不翼而飞，大家毕恭毕敬地坐着，乖巧得如同回到幼儿园。
 
这么多年来无法淡忘了这一幕。是的，她用先入为主的严厉告诉我们自己的风格。一种敬重的心理就一直沉淀下来，浸润着以后的岁月。但时间告诉我，她还有着超乎常人的温柔和耐心。她讲题时，征询的口气暖暖地憩栖在我们疲惫的心头。她还说叫她小李她会有更多的年轻感。
 
我师让我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我寄思念与明月，随风直到君故里。